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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三:〈你叫什麼名字〉 (第2/2页)
自己走到了海邊,天邊泛出一點魚肚白,浪聲打在礁石上,像某種沒有語言的審判。 他坐在岸邊,風裡有海水氣味,也有疲憊,抽出最後一根煙點上,煙霧飄進眼睛,他也不眨。 腦袋一片混亂,卻又異常清醒。 那男人在他耳邊說的話還在:「因為你什麼都不需要知道。」 是啊,他什麼都不需要知道,他甚至不敢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會活成這樣。 他曾經以為慾望是一種自由,可當每一次激情結束後,他卻只剩一副破碎的軀殼與更深的空虛,不是沒有人對他好,而是他從來無法相信那些好會停在他身上。 他總是在關係裡提早轉身,像是不願意聽見什麼真話,他怕對方說「我愛你」,也怕對方說「你該變一變了」。 他只想被看見,卻無法讓任何人真正看見。 風更大了,冷得讓他發顫,他低頭看著自己膝蓋上磨破的牛仔褲,像極了他自己這種愛法——沒補過、沒縫過,等它自然裂開,再換一條新的。 他想起曾經某個冬天的夜晚,阿衡從他背後抱住他,貼著他耳朵說:「你一直用身體說話,可我只想聽你說實話。」 那時他笑了笑,沒回答。 現在回想起來,他不是沒話說,而是害怕說出來之後,一切會變得更痛,說出口的脆弱,就會變成武器,成為別人丟下他的理由。 他一向主動,卻從來不相信自己會被主動留下。 ◇ 過了中午,他才慢慢走回家,家裡冷清,沒有氣味,像一個只供睡眠的臨時棲身所。 他脫下衣服,洗澡時才發現身上多了幾道瘀青,還有背後幾處擦傷。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他終於低聲說了一句話:「你到底還想怎樣?」 沒有答案,只有他自己,赤裸著,站在水蒸氣繚繞的鏡子前,像是被誰看穿卻又無處可逃。 他關掉水,沒擦乾就坐在床邊,那張床曾讓他與無數人交纏、喘息、遺忘,卻從來沒有真正接住過他。 手機震了一下,是出版社的郵件,他的新書通過審稿了,幾個編輯寫了回饋,有人稱讚語言節制中帶著情慾的張力,有人說書裡的主角讓人想起自己。 他笑了一下,那笑像一記自嘲:「你們讀的,是我寫出來的我,不是活著的這個我。」 那瞬間,他忽然想做一件事—— 他打開電腦,把那段夜店廁所裡的經歷寫了下來,不做美化,不用比喻,只是如實地寫:痛、無助、渴望、高潮、空虛。 結尾他寫了一句: 「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想知道你是誰,因為如果我真的知道了,那我就不能假裝這一切不曾發生。」 打完這句,他反覆讀了五遍,最後按了儲存。 不是為了出版,不是為了誰看見。只是為了記得。 這一夜,他不會忘。 這段失控的性,也許什麼都沒有給他,但他決定不再用遺忘來對抗自己。 ◇ 那夜的後半段,他終於睡著了。 夢裡沒有誰來吻他,也沒有誰離開。 只有他自己,站在沙灘上,望著潮水一次次拍打腳踝。 他回頭,看見遠處有個人站在光裡。對方朝他招手,問他一個問題: 「你叫什麼名字?」 典諺想了很久,才緩緩回答: 「我叫典諺。」 這次,沒有匿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