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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柯 (第3/4页)
的。” “那你去洗澡吧,”戚素扬踮起脚,轻吻在他的唇上,绸缪含蓄,“我等你…”看着秦慎予走进浴室,她久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默默叹道,“这算是哄好了吧…” 热带潮湿的风卷着海的轻微腥咸扑面吹来,他们辗转了几个街道都没有发现那家唱片机,此去经年应是物是人非了。戚素扬挽着秦慎予的手漫无目的的走在风景别致的街道上,却在街角向着海面的地方发现了一隅半露天式的咖啡馆。 她看准了靠窗的位置,那里可以清晰地看见忙碌的海峡,走近却发现藤编坐椅上有一本遗落的书,是陀翁的《白夜》,上面泼洒着大小不一的咖啡渍像是干枯的花瓣,她坐下来将书轻置在窗台上,托着腮兀自叹道“孤独的幻想家,终究还是被这样潦草的遗落了,他要是知道,心里该有多难过。” 秦慎予看向那本书,会心一笑,“幻想家反而能理解。”平和而坚定地说,“失落还是污损本就是他那场‘白夜’之梦的一部分。陀翁笔下的人物总是这样,在泥泞里仰望星光,在破碎中拥抱虚幻的真实。”戚素扬意外地看着他,心就像在汪洋中孤独漂泊突然遇见一片风帆一般喜不自胜。 “嗯…就像伊万·卡拉马佐夫,”她思索着,秦慎予接过她的话头沉静地剖析起伊万那惊世骇俗的“宗教大法官”寓言,以及由此引发的对上帝存在、对人类苦难、对信仰根基的深刻质疑与崩塌,他的思考角度另辟蹊径,带着一种悲悯的底色,戚素扬猛然洞悉到他自己似乎也长久地徘徊在信仰与虚无的悬崖边缘,那一刻灵魂深处为之强烈地震颤。 “人是否能真正背负自由选择的重量?”秦慎予的眼神投向远方粼粼波光的海面,又缓缓收住,落在戚素扬脸上,停在这一句,他付之一笑,意境戛然而止。 “你说的这些让我想到了加缪的《西西弗神话》,反抗的过程亦是自由。”戚素扬第一次想要急于让秦慎予听到自己的心声,她想剖出脑海深处的哲思让他去评断,去认同。 “所以,生活是荒谬的,我们每一个努力抗争的西西弗都是幸福的。”秦慎予神情坦澹从容,诉说着深埋于心底的对抗命运荒诞的宣言。气氛有些沉重,他沉沉地舒了口气,转移开话题,聊到加缪的精神导师纪德。 “纪德的文字确实有种说不尽的凄楚,”她看向海面的白帆若有所思地述说着,“但是我不喜欢。” “为什么?”秦慎予从藤椅背上坐直向她靠近,饶有兴致地等她继续。 “我大二选修过外国文学课,老师推荐过一些诺奖文学,其中就有《窄门》,她说读《窄门》就要读《遣悲怀》。”戚素扬被他专注的凝视着,不自在地请侧过脸,怅然触目天际,“当我读《窄门》的时候,阿莉莎的凄美圣洁让我很着迷,可是《遣悲怀》道出的真相却让我实在无法释然,真实的阿莉莎一生才真的痛苦,纪德巧舌如簧地将自己对妻子致命的亏欠粉饰成至真的爱,每个人都去唏嘘那个圣洁的阿莉莎,有谁会体量可悲的玛德莱娜?” 秦慎予的心中蓦然生出不安的抵抗,他沉默地看着她眸色幽邃难测,戚素扬忽看向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的境界太低了,不该妄议这种高尚文学,只是,我很难理解以爱之名勒索去别人作精神救赎这种事…”秦慎予被她认真的眼神击穿灵魂,她不相信世上真的存在这种爱,“这跟啜骨吸髓有什么区别…”她激进地评价着,每一个字都像在他心上割开一道口子,他精心构筑的爱的巢笼顷刻訇塌。 “或许我们不能以现代的眼光去评判当时的社会,玛德莱娜有她的可怜,但纪德本人,何尝不也是身处世俗宗教与自身精神追求的巨大的思想裂变之中?他同样承受着时代倾轧下无从抵御的苦楚…”秦慎予下意识地用文学史的宏观视角去化解她尖锐的道德指控,而戚素扬石破天惊的观点早已在他心中掀起翻天震动,她的灵魂是如此的清醒顽抗,随时都有可能抽离出他的生命,他的手附在她手上,逐渐握紧。 “所以说嘛,我的眼光还是太肤浅,”戚素扬讪讪地笑着,低头喝了一口椰子水。 “纪德曾说过他的写作是为了读者的指控,”他宽和地开解她,“所以你的关注点,完全没有问题。” 戚素扬望着这双澄映挚诚的眼眸,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在精神最幽深的层面,与他竟如此同频共振。这种表里相映的至契,是她从未在任何人身上体验过的。他的rou体与他的思想对她有着难以逃脱的引力。